（5）

在库丘林的回忆中，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容易就拿到入境许可。

辗转于数个不同家族领地的时候因为不想表露身份少不了冲突，简单一点的打一架，麻烦一点的就会因为打了一架直到他腻烦了离开对方领地前受到各种各样的攻击。

好在比起那些摆不脱的尾巴而言，那些攻击对于库丘林来说就像小孩子的胡闹一样不痛不痒。

不过被“尾巴”搞得难堪到昏迷了一阵还被一个九代捡回家倒也是第一次。

……羲太族的人果然都是怪胎。

在离开两层建筑的时库丘林特地看了一眼，干架的两个小孩只剩下了那个黑发的坐在地毯上，一双碧眼和爬行动物一样闪着冷冷的光芒看着他。

——羲太族的人果然多是怪胎，重要的结论必须重复一遍。

不过被那个小鬼注视让库丘林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天知道他有多久没有感觉到这种令人不快的味道，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被那个抛弃家族的四代血族盯上的时候。

但是在他的记忆里没有一位年长者还维持着幼龄的状态。

血族是一群追逐快乐和欲望的人，无法长大的模样会限制他们的追求。就算有特殊癖好的家伙们也很少会选择用如此幼年的外表出现。

……或许是其他的什么？比如说地狱中的另外一些长翅膀的生物。

在羲太族的领地内别说恶魔了，就算有天使出现他都不应该觉得奇怪。

“瑟坦达？”东道主带着一些疑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库丘林决定暂时把这个疑惑抛去脑后。

他可不想让那位“稚嫩的”东道主等上太久，这么久才碰到的有趣同族可不能轻易弄丢。

迪卢姆多显然不知道库丘林的想法。不过就算他知道了按照他的个性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最多就是直接撤回自己的邀请将那位麻烦“礼貌”地送到门外而已。

但是，现在库丘林已经作为“客人”穿过了这栋奇怪建筑的后院门，然后再次在心里对羲太族完全没有头绪的布置竖了中指。

虽然各族的领地都很隐蔽，进入方式千奇百怪……但是一定没有羲太族这种“走过一段空间通道来到漂亮的乡村式两层花园的后面推开后花园门就可以说‘欢迎来到羲太族领地’”的设定。

……不愧是脑子有病的一族，不不，当着一个羲太族的面这种评价还是不要说出口比较好。

“我的城堡离这里有点远，不介意的话……”

“不要告诉我得用走的。”库丘林接过话题，心里想着如果对面的漂亮家伙回答“是”就干脆在这里把人办了。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喜欢马车的话，我们可以骑马过去。”迪卢姆多显然没有对库丘林打断自己的话表示愤怒，而是继续完成他的提议。

蓝发的血族想了想，顺便扫了一眼面前的道路。

羲太领地的道路和人类世界一样的平整，并没有看到陷阱、沼泽之类的东西。

但是整个道路犹如悬空似的跨越那些千奇百怪的森林的景象也是他在别的领地没有见过的。

周围的环境看起来就像一个精神病人在脑袋中虚构出的疯狂世界，而崭新完好的道路则是跨越这个世界的唯一方式。

如果有辆跑车的话说不定会更有趣一点——对人类世界的各种科技产物异常喜欢的血族思考了一下，最后选择了马车。

对于库丘林的选择迪卢姆多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他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了怀表，将指针拨弄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黑发青年专注拨动指针的表情让库丘林想起《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那只三月兔。

“好了，请稍等一会。”站在开始疯狂扭曲的背景之中的迪卢姆多显然早已习惯了那些会舞蹈的森林做出各种奇怪的姿势。

但是他习惯并不代表库丘林能习惯。虽然血族是个不太可能有胃病的种族，但是一直盯着扭来扭去的运动背景还是让动态视力过于强大的库丘林按住了胃。

“老实说这里站久了我有点想吐。”

“嗯，第一次看到的人都是这个反应。”迪卢姆多回答道，“我也一样。而且这里变成这样不到四十年……”

黑发血族惆怅地看了一眼继续用各种扭曲展示着自己存在的月光下的枯萎森林，“我觉得不是每个人都会喜欢迪斯尼或者宾尼兔。”

好在虽然“有些路程”，但迎接贵族们的马车不会真的只停在每位贵族的马厩外。

接到通知后属于迪卢姆多的马车从最近的驿站出发，到达两位血族面前的时候大约只用了一刻钟，但是对于库丘林来说这一刻钟随着视觉上的折磨变得过于漫长。

所以当他爬上马车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精神力消耗不亚于和同代的血族打了一架——还是纯魔法对决的那种。

但是马车里面的舒适很快治愈了他。

“始祖在上。”蓝发血族感叹道，“至少迪卢姆多你这位‘主人’的品味正常。”

其实比起其他的血族，黑发青年的马车看起来甚至可以用“朴素”来形容。

但宽敞得足够让一个成年男人躺上去在滚一滚的车厢，加宽坐位上柔软的丝绸羽绒垫和向客人敞开供应的酒柜还是赢得了库丘林的赞美。

而恰到好处送到他面前的红酒杯则让蓝发血族给迪卢姆多又加上了十分。

瘫在座位上接过酒杯的蓝发血族用指尖扫过对方的手腕，然后感觉到了明显的瑟缩。

这个发现让库丘林露出无声的笑容，“放心，不会在这里。”

他抬起酒杯对黑发血族晃了晃，“现在有这个就能满足我了，慷慨的迪卢姆多。”

只有车门上镶嵌着由双色蔷薇缠绕出的金属家徽的漆黑马车在夜色中奔走。

拉车的当然不会是普通马匹。

比起一般贵族会使用的双乘骨马或者燃烧着火焰的地狱马，迪卢姆多的马车显然不能被称为“马”车。

这辆漆黑的马车没有驾驶者，而拉车的明显是一只炼金生物。

粗壮的四肢，蛇一般的尾巴。狮子的身体上有三颗头颅，即使未曾开口，但是这只生物的龙头、羊头和鹰头的眼睛中透露出的光芒让人无法怀疑它具有的智慧。

“那是我的教养者送我的奇美拉。他认为用它代替拉车的马比较拉风。”迪卢姆多苦笑着向自己的客人解释，“不过至少它不需要车夫。”

迪卢姆多有些蹩脚的笑话自然不能引来共鸣，不过适当地调剂了一下刚才库丘林引起的暧昧气氛。

但是库丘林很快就把刚刚缓和的气氛再次破坏掉了。

蓝发血族举着酒杯，赤色的眼透过纤薄的玻璃看着迪卢姆多被弧形玻璃变形的眼睛。

“我以为你至少知道邀请另一名血族到自己的正式领地的意思。”

黑发青年颦起了眉，露出思索的神色。

似乎在他数百年的人生里面，这个问题还是第一次遇到。

然后就像在记忆的角落里终于翻出了什么一样，迪卢姆多带着一点犹豫地抬了头。

“瑟坦达。必须承认我之前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情。但是在你受邀的这段时间，我会认真考虑和你结成伴侣的可能。”

然后迪卢姆多发誓，始祖在上，他第一次看到一名血族也能露出那么震惊的表情。

——以及他发现自己忘了问问看自己的教导者，血族会不会死于间歇性抽风或者说笑死。